胡嗣瑗署簽
周保珊題引首
陳三立、溥儒等題跋

簽書：
第三十四洞天圖。蒼虬為橫雲作。愔仲題撿。

引首：
第三十四洞天。辛酉九月。雲。

款識：
辛酉九月，蒼虬游天目歸後作。

後跋：
〈陳曾壽〉
（錄〈晚行臨安道中〉、〈護龍亭〉、〈宿慈勝庵〉等詩十四首，文略。）辛酉九月十五日冒雨同澄秋、勉甫、愔仲、劍丞、安巢、陟甫游天目山，乘舟至餘杭，易肩輿，晚抵臨安，宿慈勝庵。十六日，行七十里，宿昭明寺下院。十七日，登天目東峰十里，至昭明寺，天已暮。十八日，以雨不得出游，傍晚微霽，登鐘樓，望獅子峰，至垂虹橋觀瀑。十九日，上分經臺，至西峰，宿禪源寺。二十日，以雨甚不能登山，遂返臨安，仍宿慈勝庵，共得詩十五首。二十七日鐙下書。蒼虬。
詢先七弟十月十三日三十初度，即以此為壽。詩中多言雲龍，弟固以橫雲名其閣者，又小字阿龍，信乎物各有主也。弟讀書上達，安知他日無雲龍之合，以此卷為預兆耶。宣統十三年十月二十八日，鐙下曾壽記於南湖舊月簃。

〈胡嗣瑗〉
（錄〈晚發餘杭至臨安道中次復志同年均〉、〈自臨安抵龍泉庵宿〉、〈龍泉庵夜坐〉諸詩，文略）辛酉九月與復志同年游天目歸，各得詩若干首，復志既作此圖並細書紀游詩，以為哲弟詢先三十壽，裝成徵錄拙詩於後，方手硬目花，寫作皆劣，匪云刻鵠，直愧續貂。質之金昆，得毋撫掌。是歲冬十又一月五日嗣瑗呵凍並記。

〈鄭孝胥〉
辛酉十一月初十日，復志詢先過海藏樓，獲讀一過，目眩，久之乃定，孝胥題記。

〈陳曾則〉
維摩詰所說經言，佛菩薩有解脫名不可思議，以須彌之高內於芥子，四大海水攝入毛孔，拋擲世界眾生罔覺，卷舒三十四洞天出入懷袖，殆猶菩薩不可思議解脫神通。癸亥二月，曾則補題於京師。

〈王乃徵〉
（詩略）錄舊作〈昭明分經臺〉，應強志詢先之屬。辛酉仲冬，潛道人。

〈朱祖謀〉
辛酉歲暮，詢先將歸杭，索題小詞，卆卆無以應也，率書數字歸之。孝臧記於禮霜堂。

〈陳曾壽〉
題字諸老多已作古人，此卷極可寶貴，惟作畫時功力太淺，他日當重作以易之。乙亥十月十日，蒼虬記。

〈楊鍾羲〉
宣統十四年壬戌正月十三日，萬壽聖節，王秉恩、沈曾植、余肇康、朱祖謀、朱榮璪、鄭孝胥、王乃徵、楊鍾羲、章梫、王國維、劉承榦、胡嗣瑗、陳曾壽、陳曾矩、沈頳，海日樓叩祝，禮成，曾壽出觀此卷，鍾羲題記。

〈馮煦〉
（詩略）壬戌重九前一日，詢先姻世七兄屬題。八十叟馮煦時客南湖真賞樓。

〈何夢星〉
壬戌秋九月，九十老人何夢星庚生獲觀。

〈柯劭忞〉
宣統癸亥冬十一月初九日，余由滬赴禾會㘸，沈乙盦先生尋同仁先，絜先歸南湖，次日詢先持此索題，為記其束月於此。鳳孫。

〈陳寶琛〉
蒼虬之才氣而無所於施則旁溢於詩與畫，宜其日進而未有已也。去秋於愔仲所見此圖，茲又一本矣，何神勇乃爾。
癸亥二月，詢先仁兄屬題。七十六叟陳寶琛。

〈魏𢒰〉
癸亥孟夏月既望，蒼虬來津，過訪寒齋，不值，留此索題，歸來已夕，燈下展觀，詫為絕詣，惟入春多病，神倦眼昏，不僅如太夷所云「目眩，久之乃定也」。魏𢒰識。

〈陳曾壽〉
丁卯秋九月，詢先出此卷展玩，匏公已作古矣，眷念舊游，都如夢寐。梁文忠哭鄧鴻臚詩云「世無此丈夫，使我肝膽傷，將何以為情也」。今秋予亦甚病，幾死而終不死，誦東坡〈游徑山詩〉：「問龍乞水歸洗眼，欲看細字銷殘年」之句，仍將於此中討生活也。十月朔夜，書記數語以驗目力。蒼虬居士。

〈李孺〉
（詩略）蒼虬老棣自丁巳後，甫筆作畫寫突兀不平之狀，以抒其抑塞，伊鬱鬱之懷，其所造詣一日千里，固由天資明敏，而實學力與才氣有以滲之也。佩服佩服。宣統癸亥三月，李孺題。

〈汪詒書〉
風塵俶擾，忽覩此冊，令人有巖壑之想。丙寅十月詒書識。

〈李放〉
復老長兄此卷，畫類王安節，而書勝翁覃溪，至於詩之工，亦非潘次耕輩所能及。噫！觀此矣。詢先七弟屬題。宣統癸亥三月，李放。

〈程頌萬〉
下士欲走，畏蒼蠅跡。願山有靈，苕水復出。己巳正月，萬壽聖節。程頌萬讀此卷謹志。

〈羅振玉〉
宣統癸亥四月廿七日，上虞羅振玉觀。

〈陳曾壽〉
不立一法，不捨一法，實無有法，是謂護法。

（詩略）天目昭明寺韋馱菩薩靈驗最著，香火極盛，蓋即韋馱道場也。神像威神四射，鎮懾人天，歸後四閱月，敬摹並贊。壬戌春二月初二日，曾壽。

乙亥秋九月，請急來析津，與詢先七弟相聚一月，弟近歲屢經患難疾病，而所養足以勝之，容貌加豐，春氣盎然，此予所最慰也。願別後益勉之。夙興夜寐，無忝所生而已，寥志、強志、貽先亦俱在此，同飲五十餘年陳酒，至不易得。乙亥十月，蒼虬記。

〈吳慶燾〉
（詩略）孤清。

〈朱益藩〉
仁先道兄文章氣節稱重一時，以餘事作畫，未數年，直入古人堂奧。東坡所謂「此人不可使閑，遂兼百技矣」。此卷以壽其弟詢先者，峰巒氣韻，宛然北宋人手筆，合之詩字，足稱三絕。展閱數過，贊嘆無已。甲子春日，朱益藩。

〈溫肅〉
余與復志、愔仲同歲生，同舉鄉會試，同官翰林御史，丁巳五月同日拜命番禺梁文忠公三心詩。蓋為余三人作也，然二君能詩，復志並能畫，而余不能，二君近能游而余縻於茲，又不能同讀斯圖，滋余戚也。噫！孰使余三人者不能合並於一處而有同不同之感也。詢先其謂之何哉？甲子首夏，溫肅。

〈余肇康〉
（詩略）丁卯秋九月，詢先同年屬題。七十四叟余肇康。

〈陳曾壽〉
甲子秋八月，補畫天目第一松。蒼虯居士。

丁亥人日，來上海，詢先出觀此卷，距乙亥題記又十三年矣。兵塵擾攘，相見不易，正未知何日得長相保，如初作此畫時也。三月廿一日，蒼虬。

〈吳慶燾〉
（詩略）丁卯重九後三日，內子楊宜梧生日小集（夫人年六十有六）誦清處。詢先同年七弟索題，炯然孤清時年七十有三並記。

（詩略）重九後五日，大熱如炎夏，單衣猶汗，越日乍風寒，御重棉，氣候之不齊如是，可怪也。霜降前一日，炯然再題記。

〈陳三立〉
（詩略）〈漚尹病山相攜游天目寄訊〉一詩為詢先七兄補錄於此卷後。丙寅正月，三立。

〈許聞武〉
海昌許聞武聞泉同觀於歇浦。

〈黃孝紓〉
壬申六月，將來青島，詢先先生持示此圖，璣鏡山樊，令人神往。匑厂黃孝紓倚裝識。

〈李國松〉
癸酉冬十月既望，合肥李國松獲觀於滬，同觀者湘潭袁思亮、義甯陳方恪、新城陳祖壬。

〈溥僡〉
乙亥九月，珠申溥僡敬觀。

〈徐沅〉
（詞略）菩薩蠻。詢先七兄年大人屬題。姜盦徐沅。

〈譚澤闓〉
戊寅立冬，茶陵譚澤闓獲觀，試詢先兄所得鄭夾漈脩史研題此。

〈溥儒〉
昔居馬鞍山戒臺寺，天目住持能和上人來游。上人喜談禪，能作大字，後歸天目，今不知尚在人間否。余游紅螺山時遇玉清上人，贈性板一片，云是天目山竹也，至今藏之。乙亥秋九月，心畬記。

〈楊熊祥〉
戊寅七月，獲觀此卷，懷舊感別，一時俱集。詢先七弟永寶之。熊祥記。

鈐印：
「 壽」（三鈐）、「蒼虬」（三鈐）、「壽」、「陳曾壽」、「我見青山多嫵
媚料青山見我應如是」。
題跋諸家各鈐印一至二方。

藏印：「木公過眼」、「詢先」、「阿龍秘藏」。

一九九五年得於香港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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註：本卷乃陳蒼虬繪辛酉天目之游，贈七弟詢先三十初度之賀禮，道教中神仙居所「第三十四洞天」即天目山洞，故用此名。小卷袖珍高不足四寸，除蒼虬詩畫外，更集近卅位光宣文人詩書，可謂芥子納須彌，出入懷袖間者，又豈止三十四洞天？

細讀蒼虬此圖，參照其詩，竟按遊迹次序而作，由臨安入天目東峰，峰巒插天，泉流淙淙，樓殿參差其間，似有梵音傳出；進而垂虹橋觀瀑，萬松攢列於前，絕壁掛天在後；繼而觀雲海、過西峰，畫卷末繪禪源寺，亦遊歷終點，清都無塵，令人流連。雜樹斑斕於青山間，秋意頓顯，時空並蓄，五日之游，盡得於方寸間，難怪其老友陳寶琛直呼「神勇」！其後蒼虬兩次加繪，四番追題，一九二二年白描韋馱像，二四年寫天目第一松，他擅作小幅，然縮龍成寸如本卷者則至為罕見。白描韋馱人高三寸，全用淡墨，眉目手足，鎧甲寶杵，乃至飄帶，各盡精微，洵稱絕技，可謂其畫中奇品。最後一跋時蒼虬已年過七旬，筆力較前略有頹弱，然字字錙毫，亦目力相當，朱益藩以畫詩書「三絕」贊此卷，實不為過。非獨蒼虬如此，卷中卅人皆寫得一筆小字，或楷或行，或錄詩或抒懷，纖微間各顯風采，盡呈傳統文人作書功底；用印更如米粒之珠，與小字相得益彰。鄭孝胥觀跋曰「獲讀一過，目眩，久之乃定」，寫得最是形象。

蒼虬一九二一年初寫此卷時，正與眾弟奉母居於杭州南湖陳莊，期間十年乃其一生最適意的歲月，「弟讀書上達，安知他日無雲龍之合，以此卷為預兆耶」，流露者乃對弟之樂觀期許。廿六年後，經歷京津長春，終得返滬定居，重見湖山淡冶，倦客清淚，只寫一句「未知何日得長相保，如初作此畫時」，意味尤長。數十年間，蒼虬、詢先兄弟常攜此卷於袖間，得南北遜清遺老廿八人作題。鼎革之後，眾遺老或隱居鬧市，世事不聞，深心托於素毫，卷中題跋者朱祖謀、陳三立、王乃徵、黃孝紓、程頌萬等皆如是；或存報效之心，以復興清室為志，陳寶琛、鄭孝胥一直追隨溥儀左右，胡嗣瑗、楊鍾羲、陳曾壽等亦在多年歸隱後，重返溥儀朝廷；更有宗室溥心畬、溥僡，雖幾無可為，然耿耿之心仍在，忠君節義，從卷中所記溥儀生辰眾人仍叩祝「萬壽聖節」，沿用宣統年號紀年諸多細節，可見一斑。李孺跋蒼虬畫「寫突兀不平之狀，以抒其抑塞，伊鬱鬱之懷」可謂切中，又何嘗不是對卷中眾人文字之正解？「欲看細字銷殘年」東坡此句最合是卷。

題引首者周保珊乃陳曾壽母親，字佩雲，湖北黃陂人，清末漕運總督周恒祺之女，擅文墨。卷中還有陳曾則跋，母子數人同卷，更彌珍貴。